午后,阳光透过雕花木窗,在斑驳的老茶几上投下温暖的光影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陈香,那是老茶壶里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味道,爷爷端坐在他的藤椅上,闭目养神,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塑,与这间老屋一同呼吸。
我正要起身去烧水,准备泡上一壶爷爷最爱的大红袍,却听见门被轻轻推开,是哥哥回来了,他手里提着公文包,脸上带着些许风尘仆仆的倦意,看到我,笑了笑,径直走向了茶具柜。
“哥,你回来了?我正要给爷爷泡茶。”我一边说着,一边往水壶里添水。
哥哥没有回头,只是熟练地取出了一套青瓷茶具,动作行云流水,显然是常客,他拿起紫砂壶,用清水冲洗了一遍,然后从茶叶罐里捻出一些茶叶,放入壶中,热水“哗”地一声冲下,茶叶瞬间舒展,一股清新的茶香袅袅升起。
“哥,你这茶……是给爷爷泡的吗?”我有些好奇地问,因为爷爷的习惯是只喝他自己泡的茶,仿佛那是一种仪式,一种与岁月对话的方式。
哥哥一边提起茶壶,将茶汤均匀地分入几个小杯中,一边头也不抬地淡淡说道:“我来泡茶,称与爷爷不泡茶无关联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静,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平静的心湖,激起了一圈涟漪,这是什么意思?他的茶,和爷爷的规矩,难道真的没有半点关系吗?
我端起一杯茶,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,茶汤澄黄明亮,入口先是微苦,随即一股甘醇的回甘在舌尖蔓延开来,正是上好的大红袍。

我看着哥哥,他正捧着另一杯茶,吹了吹热气,小口啜饮着,神情专注而享受,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里,完全没在意我的疑惑。
“哥,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,“爷爷不泡茶,是他的习惯,你今天来泡茶,难道不是为了让他也尝尝,或者陪他喝一杯吗?”
哥哥放下茶杯,目光终于从那杯澄黄的茶汤上移开,望向了闭目养神的爷爷,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未曾见过的温柔。
“我泡茶,只是因为我此刻想喝一杯好茶。”他缓缓说道,“不是因为爷爷不泡,我才来泡,也不是为了‘代替’他,或者‘配合’他,我只是……我回来了,想喝一杯茶,就这么简单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爷爷的规矩是他的,我的情意是我的,这两件事,不必强求关联,我泡茶,是我与这杯茶之间的交流,与爷爷泡不泡茶,并无必然的联系。”
我愣住了,原来如此,我一直以为,哥哥的泡茶行为,是在回应爷爷的“不泡”,是一种默契的替代,但哥哥却说,这只是他当下的选择,是他内心需求的一种自然流露。
是啊,我们常常习惯于将人与人之间的行为捆绑在一起,寻找着各种关联和意义,我们以为,儿子为父亲泡茶,是因为父亲老了;我们以为,兄弟对坐品茶,是为了延续某种传统,但或许,最纯粹的情意,恰恰在于那份“无关联”的自在。
哥哥泡茶,不是为了证明什么,也不是为了弥补什么,他只是单纯地享受着泡茶的过程,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,而这份安宁,这份专注,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陪伴,一种超越了形式和规矩的深情。
爷爷似乎也醒了,他缓缓睁开眼,目光扫过茶几上的几杯清茶,最后落在哥哥身上,他没有说话,只是嘴角微微上扬,那是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笑,却足以温暖整个午后。
我忽然明白了,哥哥的“无关联论”,并非冷漠,而是一种更高级的理解和尊重,他尊重爷爷的独处与习惯,也尊重自己当下的感受,他用自己的方式,在这间老屋里,创造了一份属于他的宁静,也恰好,为这份宁静增添了一抹茶香。
茶香依旧袅袅,但我的心境却豁然开朗,原来,最好的陪伴,不是刻意的模仿,也不是强行的介入,而是像哥哥泡茶这样,带着自己的节奏和心意,自然而然地融入,让彼此的“无关联”,最终汇成了一曲和谐的交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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